郑石华诗选 || 如同母亲衣衫上的补丁
新 诗 选 刊 诗 歌 人 物
郑石华，湖南省岳阳市人。闲时写写诗。
| 约稿、排版：罗永鸿
如同母亲衣衫上的补丁
故乡的山，现在
就像我穿着旧衣衫的母亲
从那年遭砍伐后
再没人去植树
山上，只见那些
长不高大的野生草木
一块块灰白的沙石地面
裸露在外
远远看去
如同我母亲衣衫上的补丁
母亲的坟墓就在山腰
是山的补丁
风
傍晚，爬上出租屋的楼顶
等风来
风吹云霞来。带着故乡的
桃花香、槐花香、稻花香、菊花香
鸟啼声、鸡鸣声、猪哄声、犬吠声
父亲的吆喝，母亲的呼唤
妻子的哼唱，孩子的嘻闹
直到，月满地，夜结霜
风，是游子的信鸽
风来，故乡的消息就来了
城里的庄稼
他种下的庄稼，吮吸着
他的血水汗水，在生长
他每挥一挥泥刀、擦一擦血汗
那庄稼就拔高数尺
他的庄稼将结出的穗子
是光！是庄稼上的萤火
——是一幢幢拔地而起
金碧辉煌的超市、宾馆、酒楼
金融中心、住宅……上的霓虹
当那些萤火，在那片庄稼地里
闪闪烁烁，汇成
万家灯火、花花世界
他便由一个雇工，变成了
一个看客
父亲是个剃头匠
父亲不高大。并且，很瘦小
他是个手艺还过得去的剃头匠
管着几个屋场的男人的头
他给婴幼儿剃光头
给少年理锅盖头
给大人剪平头……
理不好自己的头发
头发常常很深很乱
小时候，在夏天的傍晚
远远看着父亲从外面归来
就知道，父亲从路边的丛林里
采回了野果
提着野果背着工具箱的父亲
被暮云压迫得更瘦更小
乡下来的麻雀
从乡下飞来
在城里依旧卑微
他依旧攀不上高枝，漂泊不定
在矮树与草丛间，或者水泥地面上寻找生活
城市的铜墙铁壁
筑不起他的家
有时候
他就坐在一根枝丫上默神
思想他乡下屋檐下的暖巢
一望无际的稻田，以及农人们
晒在禾场上的金色的谷子
虾农
不到两点
虾农们便下田了
他们把头灯牢牢扎在头顶
照亮前方的水面
和浸在水田里的虾笼
企图，照亮梦
拂过来的晚风，并没有
吹干他们脸上的汗水
淌入嘴里的，如海水
苦涩，泛滥在心底
滴落田间的，似溶剂
浊了田间的水
满舱的小龙虾在船舱里跳跃
亮了他们的眼睛
像那头顶的月亮
洋溢出来的光芒
忏悔录
十多年前，我从一条街道的天桥上
匆匆而过
有人拉了拉我的裤腿
那是一个盘腿坐在地上
面黄肌瘦、形象肮脏的老人
面前一个扁塌的铝盆，盛些
零散的钞票
看着我的眼神
就像一只流浪的动物……
十多年了，总觉得那个老人
仍在拉我的裤腿，用那双
流浪动物的眼神看着我
向我索取，我所欠他的
同情、帮助与良心
五月
五月有三个节
劳动节、青年节、母亲节
五月开很多花
玫瑰花石榴花栀子花……
玫瑰花，生长在青年人的眉间
石榴花，该别在劳动者的胸前
母亲最喜欢栀子花
我小的时候，在五月，栀子花开了
母亲就常常在地头摘几朵
给姐姐戴一朵、给妹妹戴一朵
也戴一朵在自己的头上
稗子
被农人们与稻禾一起插入田间
生长，到被农人们
看出端倪，拔除
一个春天的时间都不到
这并非稗子的过错
它一直在努力
长出，稻粒一样的果实
表白
孩子，我们做朋友吧
我不想以祖父的身份自居
我同你在一起是多么快乐
就像你数我的白胡须时，那种感觉
孩子
干脆，你喊我做“老朋友”吧
我打心里乐意。这样
我就年轻了、小了、返老还童了
多好。我们真就成了伙伴
过家家捉迷藏丢手绢……都行
孩子，我做不了你的表率
我一身的世俗。抖也抖不清
而你，像雪花纯洁
落在每一棵树上、每一株草上……
每一个屋脊
他们就看见了春天
我得向你学习
带着人之初的天真与善意
重活一次
( 作者已授权 )
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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